夢回高考

本以為自己的高考都過去十多年了，相應的記憶和壓力應該已經淡化，結果在前幾天國內高考結束的這天還是夢到自己回到了高考。今年的高考由於疫情因素推後，而且國外此時完全沒有國內高考的那種氛圍，只是聽聞別人議論了一點高考作文而已，按理來說不應該有“日有所思夜有所夢”的情況。但不管怎麼說，總之是夢到自己在高考。而且夢中的自己弱爆了，彷彿很多內容都不會，心急如焚。然而卻也一下子醒不來，因為前一天失眠，早上七點多才睡着，白天開車帶隊去了實驗現場，所以睡下之後就睡得比較沉了。

 

回想我的高考，本身就如同發生在夢境中一般。

 

那是200x年的6月，考前三天，同學打電話來問我借相機，我想着要不一起去幫忙拍拍照吧，那時候全班沒幾個人有數碼相機，也擔心他們不會拍或者弄壞了。就這樣，我和他們在附近的山上待了一下午，一直到傍晚才回家。考前兩天，發覺身體不適，傍晚和弟弟在學校打了一會兒羽毛球，出了點兒汗，感覺好多了。考前一天，大哥帶我去考點熟悉環境。出發前，我在卧室里以很輕鬆的心態隨便複習一些內容，家裡比較熱，只穿了短袖短褲。考場是在距離很遠的郊區的一個學校，大哥騎摩托車一路狂飆。當天，又開始發熱。想着早點兒睡覺應該會好點兒，於是那天很早就休息了。

 

接下來，就是比較模糊的記憶了。考試第一天，上午，據說經過很多次努力才把我給叫起來，怎麼樣去的考場已經完全不記得了，彷彿是打車。只記得後腦勺特別疼，空蕩蕩的像是裡面什麼都沒有。堅持着考完上午的語文，中午已經在發燒，吃了葯之後又在家沉沉地睡了個午覺。起來之後依然發燒三十八九度，頭沒那麼疼了，或許是因為發燒時感受不到。下午的數學，全程迷迷糊糊，打盹好多次，甚至趴在桌子上睡著了。有一次是監考老師敲了敲桌子把我叫醒的，完全不記得是什麼樣的老師，連男女都不記得，但回想起來還是特別的感激。第二天的英語和理綜，也完全不記得是怎麼考完試的。

 

考完第二天的科目後，回家很早就睡了，一直睡到之後一天的下午。醒來之後，逐漸恢復了“意識”，體溫也差不多恢復到了正常，或許是吃了兩天葯，起了作用吧。那天傍晚，天氣格外清爽。走在學校操場，才意識到高考已經結束了。

 

如此這般，便是我的高考。

 

隨後的一周，同學們紛紛忙着估分、報志願。可是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在考卷上是如何作答的，根本沒辦法估分。嘗試邊重新做題邊估分，那些題對我來說基本沒有太大難度，所以按照這種方式估的分數自然非常高。然而我在考場肯定不是那麼寫的，雖然完全記不得自己寫了什麼內容，但有印象寫過的字很多都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初學寫字那般，曲曲折折、扭扭捏捏、有頭無尾。寫着寫着打盹兒或者睡著了，可不都這樣。所以隨後我也就不“熱衷”於報志願的事情，偶爾去教室，看到同學們依然忙於選報志願，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。考前買了很多志願填報的書籍，要麼送別人了要麼扔在了一邊也沒去看。在志願填報系統關閉的那天，拿了一張招生報，隨便填了幾個學校和專業。

 

後來成績出來，竟然上了一本線。考的科目中，最不擅長語文，在發燒和頭疼的情況下，得了125分，其他的科目本來都比語文要擅長，分數卻低很多。最擅長理綜，得分甚至還不到200（滿分300）。英語老師說“今年英語這麼簡單，你考135以上沒問題吧”，而實際只有一百零幾。數學，情況也類似。

 

而後，被一所普通一本院校錄取。當然，與我原先期望值相差甚遠。父母要求復讀一年，然而當時我過於執拗怎麼都不同意。他們剛開始沒放在心上，想着這樣的情況，肯定是要復讀的。可是我想的卻是為什麼別人可以去上大學，而我卻要留下來複讀一年呢。就算不和平常一起排名靠前的學生比，排名靠後的也都準備去上大學了，雖然他們可能是三本學校。另外，當年是課改和高考制度改革前的最後一批，所以選擇復讀的人本身也比往年少一些。

 

我的好友兼初戀前女友，考前一天也感冒了。她媽媽是醫院的護士長，想着第二天考試，在家裡給她打吊瓶，然而凌晨她出現藥物過敏反應，直接休克昏迷。被搶救到醫院，如果她母親不是在醫院工作，恐怕場面就不樂觀了。不過，她靠着激素，“生龍活虎”地撐過了高考，倒也是幸運。我們的分數也很接近，她的總分比我的高出4分。估分和填志願做得好，後來去了蘭大。

 

對於選擇復讀的極少數人，第二年基本都是柳暗花明。比如班上有兩位正常發揮也連二本線都沒過的學生，復讀了一年，一位上了top10左右的985，另一位去了兩電一郵之一的院校。我原本一直對於北航和西北工業大的飛行器設計專業很有興趣，正常發揮的話，西工大是當時的主要目標，復讀的話是否會更上十層樓？也許又發燒了呢……總歸，路是自己選的。

 

另外一個遺憾，是沒能和當時喜歡的女生去同一所城市。本來我們之前約好去X市的大學，但她後來聽了父母的話去了北京的中國傳媒。平常她的成績不如我，所以我以前以為自己到時候多考一點，順着她報大學。然而，這種情況下，怎麼順。而且，約好去X市，突然收到短信告知她不去了，小有落差，於是就決定，我一個人去。後來自然兩個人也沒走到一起，她當時說沒關係、可以等我一年，沒說可以等四年……

 

發揮有正常、超常、失常，然而，這樣的高考可以稱得上是小磨難了。

 

考完語文後，其實去了藥店。隔許久之後，有一次母親又去那家藥店，閑聊到，醫師才說“你怎麼不早說你兒子那時候高考，我給開的葯容易瞌睡……”如果沒有服用容易瞌睡的葯，也許第二天在考場能夠表現得稍微好一點。

 

屋漏偏逢連夜雨，還有一個比較倒霉的事情，高考的時候後面坐了一個王八蛋。考語文的時候，我已經很不舒服，他在後面有小動作騷擾。下午考數學更是囂張，考前就對我說：“一會兒把卷子給我看”（大意），我發著燒壓根沒理會。結果，考試的時候，有幾次蹬凳子、用筆戳後背、在後面叫我。當時實在無力回擊，坐都坐不直，糾結要不要叫監考老師，但意識不清晰也實在不願橫生枝節，於是一直忍。唯一的好處是，打盹兒的時候他戳一下，能醒一會兒，但這樣的干擾也沒法解題。考試結束，監考老師說全體起立，我勉強扶着桌子才站起來。忽然覺得一隻胳膊從後面伸過來，他把我的考卷拽走了，好像已經拿到了他的桌子上，我當時視線模糊，朝着後面隨便抓了一把，拼盡全力給扯了回來。

 

這讓我很是生氣，給來接我回家的母親說了，當即找工作人員問責。大家都很害怕但責任，考點有幾個人是母親的老同學或者熟人，他們說情希望不要向上面反映，承諾絕不會有類似情況發生。結果第二天各種主考、巡考和官員不斷進教室巡視，反倒也略有一些干擾。

 

我父母也後悔如果那年不做本校考點的工作人員，是不是就不會把我的考點給分配到那麼遠，在自己學校考不需要前一天去看考點，也就自然沒有後來的事情（據說為避嫌，父母是考點的工作人員，子女不能在同一個考點參加考試）。而且他們也能向其他家長那樣體會到接送孩子，然後焦急地等在考場外的心情。現在想一想，他們不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心情，甚至有幾次分身乏術還得找別人幫忙接送。但總歸過去是過去的事情了，可能也不是哪一件事情單獨能決定的。

 

記得那時候的高考動員大會上，有一位老師說自己有時候還會夢到高考，如同噩夢，當時台下一片鬨笑聲。

 

做噩夢的人，或許還有很多。